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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按:近日开始连载《民主与法制》2012年第2期聚焦专题报道《让草根公益温暖中国》,这是聚焦之六,介绍2011年的残疾人反歧视公益诉讼,由北京益仁平中心常务理事陆军撰写】
 


  【编者按】这是一群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可他们却自发地做着不平凡的善举,他们以自己不懈的努力为弱势群体默默奉献着真诚的关怀和切实的帮助。他们付出不求回报,奔走不为闻达,以自己浓浓的爱心浇灌着一朵朵公益之花。
  他们为寒冬中的上访百姓,发起“随手街头救助”活动;他们为尘肺病患者募集医疗费用;他们为贫困地区吃不上午饭的上学孩子,筹措一顿热腾腾的午餐;他们为空巢老人搭起互助的桥梁;他们为盲人送上用声音描绘的心目电影;他们为打工子弟撑起求知的天空;他们为残疾劳工维权呼吁。点点滴滴,以个体之善助力社会公益。都说我们正遭遇道德寒冬,可也许我们缺少的只是一双发现的眼睛。其实这样互助和友爱的公益之举从不曾在普通人群中断绝过。有了他们,世界因沐浴温暖而生动;有了他们,未来会洒满光明和希冀。
  2012,让草根公益温暖中国。

 

 

2011因残疾人反歧视而生动

文/陆军


  岁暮天寒时,才恍然察觉,兔年只剩下个尾巴。
  在这一年,有很多人和事让人难以忘怀,因为他们在给人以感动的同时给人以力量。他们也许比普通人更普通,更难引人注意。但恰恰是在他们身上爆发了让人难以置信的能量,这种能量不是如火山熔浆一样肆意蔓延,所到之处毁灭一切,而是像春风吹过荒原,带来融化与生机。他们就是我国的残障人士。在过去的一年里,残障人士反歧视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在相继涌现的反歧视“明星”带动下,残障人群面对社会的歧视和生活出行障碍越来越多地开始说“不”,越来越多地通过各种依法的、有效的方式去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他们如种子一般坚韧而执著,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未来,同时也艰难地推动着社会的车轮沿着文明的轨迹徐徐向前。
  过去的一年,我有幸与他们中的一些人结识,并且在一些反歧视的活动中与他们携手努力。

诉地铁、告巴士,争取法定乘车优惠权


  2010年8月28日,当朱明建摆动扭曲的双腿走进广州地铁,要求依法享受乘坐地铁半价优惠时遭到了拒绝。对方告诉他只有一级二级残疾人才可以享受优惠,而他的残疾证显示他是三级残疾。地铁公司的“土政策”让他很不满,天生肢体残障的他看起来矮小瘦弱,而语言的残障又使他看起来无力抗争,但这次对他的歧视却激活了他残缺的躯体里潜藏的超出常人的无限能量。他将广州地铁告上法庭决心讨一个说法。2011年3月,广州越秀区法院根据《广东省扶助残疾人办法》第十八条和《广州市残疾人权益保障条例》第三十八条的规定,认为原告朱明建是肢体三级残疾,乘坐地铁时依规定出示了有效的《残疾人证》,故依法应享有减半缴费乘车,判决广州地铁公司返还给朱明建一半的地铁购票款3.5元。在残障人士半价乘车优惠方面,广州地铁低头认错。
  有人说他仅仅为几块钱车费如此大费周折,太傻,甚至有人揣摩他的动机。也许这些“务实”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对待这三块五的态度其实就是对待权利的态度,放弃这三块五就意味着放弃了权利。面对嘲讽和无端的揣度,朱明建坦言,不是为了钱,开庭时能有众多残友来旁听,广州地铁能认错并修改自己的“土政策”就是最大的胜利。
  广州地铁歧视案甫一落幕,2011年4月6日,朱明建在广州乘坐巴士又遭歧视,当他出示残疾证要求依法优惠乘车后仍然被司乘人员要求全额购票。由于有语言障碍,朱明建模糊不清的解释招致司机的厌恶和责备。于是朱明建再度“出手”,他穿上自制印有“消除残疾歧视,我们仍需努力”的衣服到广州萝岗区法院,将广州珍宝巴士推上被告席。最后在法院主持下,广州珍宝巴士当庭向朱明建道歉并返还其2元购票款。当有朋友向其反映东莞的公交对残疾人乘车亦没有优惠时,朱明建便移师东莞,剑锋直指东莞公交公司。
朱明建曾对媒体吐露心声,“我当时状告广州珍宝巴士、广州地铁,有人说我很傻,仅仅几块钱的车费,何必呢?一个非残疾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残疾人在社会上所承受的种种不公平待遇和歧视,不管是在婚姻上,还是在就业上,我们总是被人拒之千里之外。我打这些官司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所有残疾人的合法利益。虽然我身体有残缺,但在维护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方面,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乘车优惠权对其他人来讲也许微不足道,但却是法律赋予残障人士的权利。若想纸面上的权利不被虚掷,就需要权利享有者们像朱明建一样较真。社会的其他领域亦然。在通往权利的道路上,朱明建以自己执著的行动为人们树立了楷模。

为火车票半价,残疾小伙上书全国人大


  2011年“两会”期间,十余位全国人大代表联合提交了一份《关于对全国残疾人半价收取火车票票价的建议》,建议国家修改相关规定,将残障人士纳入乘坐火车半价收取票价的范围。此举引发媒体舆论广泛报道和社会各界关注,残障人士乘坐火车半票的议题纳入公众视野。这一切跟江西残障小伙夏文涛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
  夏文涛是江西上饶人,因小儿麻痹手术失败导致右腿三级伤残。身为残障人士的夏文涛发现,相对于飞机、大巴等长途交通工具,残障人士乘坐火车出行要常见得多,而火车票价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我国《宪法》、《残疾人保障法》规定了残障人士有获得无障碍出行和生活环境的权利,而且残障人士乘坐公共交通有权享受“便利和优惠”。于是他萌生了一个想法,要推动残障人士乘坐火车票享受半价的政策出台。2010年4月,夏文涛把自己的想法写成文字并以公开信的形式上书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希望全国人大通过立法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这封公开信在网络上发布签名征集后得到残障人士的广泛赞同,他们纷纷留言并签名支持。签名迅速突破两千人,民意由此开始汇聚。
   如何把大家的想法和意见有效传递给立法机构?在残疾朋友的建议下,夏文涛开始尝试以写信和打电话的方式联系江西的全国人大代表于果和谢木兰。
   从2010年4月发出公开信到2011年的两会提交建议信,夏文涛一直在为此事奔走呼吁并耽误了找工作,这让他的家人很不解。但夏文涛认为这是值得的,全国各地的残疾朋友的来信和签名在鼓舞着他,大家的支持成为了他不竭动力的源泉。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份承载着残障人士“民意”的建议信经全国人大代表牵线搭桥终于到达了“两会”,并引发了社会舆论的热烈报道。
     2011年的“全国肢残日”,夏文涛联合其他残疾朋友,再次发起了《关于铁道部门应当依法为残疾人乘坐火车提供便利和优惠的建议信》征集签名活动,建议铁道部依法为残障人士的列车出行提供便利和优惠,如设置如厕辅助设施、设立残障人士专座以及给予残障人士车票半价优惠等。此举再次得到了众多残障人士和家属的共鸣,短短几天就征集到三百五十多个签名。当日,他们还在铁道部门口上演“行为艺术”,一位残障人士高举一张标着“优惠”列车的自制特大火车票,起始站为“全票”,终点站为“半票”,中间是几个大大的“?”号。通过这个行为艺术,残障人士提出自己的疑问和期待:铁道部什么时候才能给残障人士火车票半价优惠?
     夏文涛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2011年11月铁道部对残障人士半价火车票问题回应称“因经营困难无力承担”时,舆论和公众完全站在了残障人士这一边,几乎一面倒地对铁道部的回应提出质疑、一面倒地呼吁铁道部给予残障人士乘车优惠。在此前后,铁道部对残障人士呼吁的乘车便利问题也作出回应,表示会设置残疾人购票窗口,预留车票给残疾人,并改造火车车厢、增设有残疾人标志的专座或卧铺、对车站进行无障碍设施改造,等等,残障人士的诉求得到了部分实现。
     残障人士的诉求得到部分落实,这跟“夏文涛们”的推动和努力密不可分。当初夏文涛只是萌生了一个念头,但他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通过不懈努力发起了一场残障人士的权利运动。其诉求正当合理,其方式温和理性。这场残障人士乘火车半价优惠的活动到了今天,我们重新审视会发现,活动的意义已经不仅仅在于活动本身的诉求实现了多少,而是这种民意的汇聚和表达正是成熟公民社会的重要表现。在这个意义上,此次活动给了人们更多的启发。
    

(陆军)
呼吁政府带头招录残障人士,建议修改教师资格体检标准


     残障人士就业面向来很狭窄,传统观念对残障人士的歧视在国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由此而形成了很多限制残障人士就业的制度性壁垒。为了打破这种壁垒,拓展残障人士就业空间,改变外界对自身的偏见,2011年,众多残障人士为此积极奔走。在“全国助残日”前夕,深圳视力二级残疾的杨仁良将一封有一千多名残障人士签名的建议信寄往国家公务员局,呼吁政府部门履行法定义务,带头招录残障人士。
  我国《残疾人就业条例》规定,行政机关和其他用人单位都必须招录1.5%的残障人士,但现实当中残障人士当公务员的比例远远低于法定比例。杨仁良认为,政府部门招录残障人士是法定义务,政府部门带头“不作为”,其他用人单位与政府看齐,残障人士就业更加困难。
  建议信寄出去后不久,也引发了各界热议。两个月后,河南、福建、安徽、湖北、北京等省市相继制定有关规定,要求行政机关、事业单位等“带头安排残障人士就业”、“优先招收残障人士”、“定向招录残疾人”等等。杨仁良等残障人士的建议信活动取得了实质性的效果。
   公务员招录过程中,残障歧视如一道厚厚的城墙把残障人士挡在了公务员体制之外。类似的情况,还有教师资格体检标准。在2011年9月10日的“教师节”前夕,杨仁良联合其他残障人士调查了全国二十多个省份的教师资格体检标准,发现至少有二十一省存在对残障人士的歧视。于是他们上书国家教育部,要求制定全国统一的教师资格体检标准,删除歧视残障人士的规定。这封公开信被发到网络上征集签名,很快就有近六百余位残障人士及家属签名给力支持。此次联名信被寄给国家教育部后,被全国各地媒体争相报道,成为2011年教师节最热的话题。
 过去一年,残障人士群体爆发出来的追求平等权利的热情和惊艳表现,让人感动、叫好。胡适当年曾经棒喝:“争你自己的自由就是争国家的自由,争你自己的权利就是争国家的权利,因为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彼时,内忧外患,国不成国。胡适仍然保持冷静,强调只有个体享有自由和权利,国家才有重生的希望。此时,国家已然独立富强,但个体依然渺小羸弱,公民社会依然不够茁壮。细察之下,只因权利意识淡漠,奴才思想在国人脑中萦绕。胡适先生当年振聋发聩之语在当下仍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套用胡适的这句话来说,争你自己的权利就是争社会的权利。
   残障者对此似乎颇能领会,权利意识觉醒的他们不再沉睡。此时此刻,当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之际,当我们回望过去这一年,我们发现,这一年对我国的残障人群来说,是前所未有生动的一年,他们正在以理性而坚定的方式开启平权时代的大门,通过点点滴滴的努力和微小进步,也推动了国家向更高的文明领域迈进。
   (作者为反歧视公益机构“北京益仁平中心”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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